同心0822

先看置顶哦,头像是稿不能用

【神父许墨】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墨色礼赞的番外,前文见合集

 五周年快乐。

  

  

番外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将宇宙缩小成一个人,将一个人扩大到上帝,这便是爱。

只要远远望见飘着淡紫色绸带的白绉纱帽下粲然的一笑,灵魂就能进入梦幻的殿堂。

上帝在万物后面,但万物遮住了上帝。物体是黑色的,人是不透明的。爱一个人,就是使他变得透明。

有时思想在祈祷,不管躯体是何姿态,灵魂却是跪着的。

世上若没有爱,太阳便会熄灭。

——雨果


  

她知道他们的关系暴露会招致什么,不过她早已做好会被上帝审判的准备,因此向来无所畏惧。

但她从未想过许墨会因为另一件事离开。

那是个极灿烂的晴天,教堂的玫瑰花窗似乎格外青睐这位主教,总将最绚烂的光影投在正在布道的主教身上,那天她依旧坐在教堂最前排的长椅上,一如往常看着她清隽而挺拔的主教。

渐渐地,她发现教堂里多出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人,他们身穿统一的服装,那衣服在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没见过。这些人就像影子一般,无声地进入了教堂,等她反应过来时,他们已将教堂围成了一个铁桶。

主教就像没发现这些变化一样,依旧用他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继续为信众解释着玄妙难懂的福音书。

底下的教徒们却并不像主教本人一样安静沉稳,他们惊疑不定、有些焦急慌乱的模样,令她想起了那些在茫茫一片的英格兰草场上的、失去了牧羊犬的绵羊。

沉默的对峙就此在教堂内弥漫开,正巧此时天上的阴云遮住了太阳,玫瑰花窗黯淡下来,仿佛某种暴雨将至的前兆,教堂里的气氛阴沉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终于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个稚嫩的童音颤抖着响起,打破了两者之间脆弱的平衡:“主教大人……”

人群前的许墨停了下来,将视线从装帧精美、彩绘描金的圣经上移开,温和地朝那个孩子笑了笑:“对于刚刚所讲的一切,你有什么疑问吗?”

“不,他们……”孩子指了指周围站得笔挺的士兵,怯懦的声音渐小,就像夏日快过去时,某种生命力也即将消逝的昆虫。

她发觉许墨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像是无可奈何般地,朝着教堂的木制大门扬声道:“尼古拉斯阁下,您打扰到我们的弥撒了。”

她应声回头,发现那里并没有站着谁,但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法衣罩住他年迈的身体,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个同样肥胖的影子,那影子将门外投进来的本就少得可怜的光线遮去了大半,教堂一时变得更加昏暗。

那位枢机主教非但没有为自己强行中止弥撒的行为愧疚,反而朝着许墨露出了一个阴沉而又得意的笑容,在场的孩子们看见那个笑,都不自觉地打起了寒颤。

心跳突然失去了规律,血液也沸腾起来,她心里泛起一种夹杂着兴奋的恐惧,仿佛上帝的神罚已被天使长送到了眼前。

她抬头看向许墨时,发现他也正低头打量着她,那双紫色的眼眸里依然带着很淡的笑意,他以极小的幅度,向她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这个摇头代表着什么,但鼓噪的心跳却因此逐渐平复,她又再次冷静下来。

肥胖的身影依然堵在门口,苍老的声音像是在下达着某种宣判——他也确实是代替教皇来下达宣判的,枢机主教用自认权威的声音庄严地说:“法斯伯爵、历史上最年轻的主教大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你被免职了。”

他顿了顿,好像在等待什么回答,但出乎预料的是,年轻的主教并没有给出什么他期待的反应,他只好继续道:“因为你对上帝的背叛,暗中资助异端的行为,你同时还被审判所判定为了他们的同犯。”

那位枢机主教的脸上显出一种狂热,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正对面的伯爵,“你应当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给整个教廷带来的阴翳,为了纠正你的错误,并保持你信仰的忠洁,教皇陛下特地派遣我来,将你带回罗马。同时,陛下还为你的信众们着想,让我带来了品行无暇的彼得神父,让他接替你,继续引导他们,新的主教也将在不久之后就任。对于以上这些,你有什么异议吗?”

她茫然地听着那些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宣判,有些不明白这位枢机主教在说什么。

偏偏上首的许墨并未反驳,他的眼里反而带上了让人看不明白的笑意,仿佛这些话并非意味着他即将被剥夺自由,而是代表着他一直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

她清楚地看见许墨的神色中带上了一丝轻慢,然后他缓缓笑了,平静地说:“没有。”

没有。

这句话在寂静的教堂内就像惊雷炸响,漾起的惊异犹如巨浪,席卷过每个人。但也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目前的场合太严肃,在座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的教徒只是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人,以此来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他们最敬爱的主教,居然坦然地承认了这项大罪。

她不能置信地盯着许墨,心脏跳得又慌又乱。枢机主教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轻易认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愠怒,因为许墨没有给他进一步羞辱的机会。但接着那怒气又立刻被阴沉的笑意取代,他一字一顿地说:“那么,伯爵,请吧。”

许墨礼貌地点点头,那模样,似乎他正要去赴谁的午餐邀约,她见状几乎是立即跳了起来,正要出口的话却被许墨肃穆异常的目光堵在了喉中。

可转眼,她见他又笑了,原本冷厉的神色也变得温和起来,就像乌云背后泻出的一线金光。她被他转瞬变换的情绪弄得愣住,也就错失了读懂他唇语的机会。

而此时许墨早已经过了她的身侧,她有心让他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失魂落魄地转身时,只见到他挺拔的背影。

她的爱人此时依然迈着他独有的优雅又从容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未知的前路走去。

许墨走到那位枢机主教身旁时,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尼古拉斯下意识地侧头去看,却发现这位已经被免职的天才主教并没有给予他同等的待遇——许墨看着远处,眼神仿佛没有聚焦,明媚的阳光已经挣脱云层的束缚再次普照大地,给他镀上了一层圣光。这金色恍惚让枢机主教觉得他有些神圣,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气势不自觉弱了几分。

这时,那位曾经的主教轻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一丝玩味,同时他用一种笃定的声音说:“你们避而不谈科学时,比我听见判词更加恐惧。”

枢机主教愣住了,正要攒起满腔的尖酸刻薄去抨击他,许墨却并没有留给对方这个时间。他脚下又动了,同时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笑语给仍然站在原地的枢机主教:“尼古拉斯阁下,我们不是要去罗马吗?”

阳光灿烂得耀目,给他的前路铺下璀璨光辉,仿佛他踏上的是通往天国的阶梯。基督受难时一定是极美,顺其自然又接纳一切,就像他背负罪孽前去罗马,因此这条必经之路连太阳也要降下辉煌。

尼古拉斯只能快走几步,同时下令他带来的人一起赶上前方的许墨,他矮胖的身影和急促的碎步在此时显得更加狼狈可笑,不像个得胜者。

她听见许墨的声音从教堂外传来,因为离得太远,而变得模糊不清,但她熟悉圣经的全部,也熟悉他的一切,因此知道他在吟咏着什么。

“在那里必有一条大道,称为圣路,污秽人不得经过,必专为赎民行走,行路的人虽愚昧,也不至迷失……”他像在宣读着某种誓言,就算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也依然能让人感到里面传递出的那股力量。

闹剧落幕后,整个教堂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死寂中,所有人都神游天外,新来的神父直到现在仍然局促地站在教堂门口。

她报复般地将手里昂贵的丝织扇子掷在地上,当着新到任的神父和依然呆愣着的所有信众的面,大喇喇地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细碎的金光。


后来她时常会想起那天,仿佛魔怔一般,连梦里都在认真思考许墨发音的唇形,东拼西凑地解出许多奇怪且不连贯的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分明被教廷以异端为名抓走的人都注定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毕竟她还从未听说过哪个异端曾经逃过了教廷的刑罚呢。

而自己当时都没有记住他到底说了什么,之后寄希望于灵光乍现,能够回忆起来的可能性更是少得可怜。

但这只是她现今的人生中仅有的几件与许墨相关的事之一,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止。

某一夜的梦里她似乎终于得到了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但第二天醒来时却全然不记得了。她隐隐觉得那不会是什么太好的结果,因此也不愿细想,宁可这答案遗失在混沌的梦中。

她恨不恨许墨?

答案是肯定的。他诓骗她去信那虚无的主,又从神那里以灵与肉的代价赎出了她的灵魂,最终他却和以往的所有人或神一样抛下了她。

他同母亲与上帝,并没有什么差别。

那她爱不爱许墨呢?

又似乎是爱的,她轻浮地想,不愿意再深入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时间浑浑噩噩地向前推进,转眼她已经两年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许墨的消息,期间所有人心里最笃信上主的她却再未踏足过任何一间教堂,也没再做过一次弥撒。

教区的神父换了几任,大家似乎都不满意,但她早就不再关心教会的所有事务。

主离弃了她,因此她也离弃主。

许墨离开后,她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这毕竟也是她的妹妹。那孩子自许墨被带走之后,不再参与唱诗班的排演,长大了一些之后,越来越不像母亲,也不再像许墨的父亲。

真是可笑至极,她此时倒期望着他们的妹妹能更像他一些了,能让她看出些许他的影子才好。

许墨离开的这两年,她频繁出入酒馆,并学会了酗酒。这些酒之中她最喜欢的一种烈酒原料是苦艾,喝得太多的时候,人会精神恍惚、反应迟钝,出现轻微的幻觉。

苦艾酒,真是再好不过。

她第无数次地看着杯子里的绿色酒液这样感慨,想着自己或许完整地承袭了母亲的疯狂。那么投河这样的结局,似乎是她们的宿命,在不远的将来,或将实现。

湿腻腻的手扶上腰侧的时候,她收拾起全部的冷漠抬起头看向那个人,却在视线触及到那张脸的时候罕见地愣住了。

那个人长得有点像许墨,虽然只有一点。她发现自己还牢牢记得许墨的模样,因为她能条理清晰地说出眼前的这个人何处和他一样,何处又和他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想起了谁,所以眼神变得柔软,但这温柔在旁人眼里却成为了暧昧的迎合,因此那双手变得更加放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耳后的一个声音却蓦地响起:“我好像说过,让你等我。”

那语声还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她的血液都仿佛逆流,因此她虽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但却能听出来笑中夹杂的怒意已经快达到顶峰。

那一刻狂喜如泄洪一般奔涌而来,裹挟着震惊将人瞬间淹没,留不出一丝空隙给呼吸。

身后的人把停在她腰侧的手一掌拍开,又将她的头掰过来,直直吻了下去。那一刻,整个世界喧嚣或是寂静,再与他们无关。

那是一个带着苦艾酒和风尘味的吻,仿佛天赐,所有音信全无的久别重逢都理当如此。

那也是个凶狠的吻,不留丝毫情面,因为两人都有着各自的怨愤和欲望需要借此宣泄。

等到气喘吁吁地分开时,她才来得及控诉这个消失了整整两年的人,她揪住面前人的衣襟,绽开一个堪称惊心动魄的艳丽的笑容,“把我的灵魂寄放在你这里真是个错误的决定,你早该还给我了。”

许墨闻言笑意愈深,神色也愈冷,他没有辩解,只是又穷凶极恶地咬住了她鲜红的唇瓣,恶劣的唇齿交缠间溢出一声报复般的轻笑:“你已经来不及逃走了。命中属我,不可逃。”

接吻的时候也没有人闭上眼睛,唯恐一闭上又是两个春夏秋冬,他们再等不起下一个两年了。

他们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亲吻,一直从酒馆一路亲到阁楼上,没有什么可以打扰久别后的此刻。干裂的土地终于迎来久旱后的第一场暴雨,那雨下得声势浩大,一夕之间充盈了整个世界。

直到太阳升得很高,她才从苦艾酒与狂喜制造的双重梦境中苏醒,不出所料地收获了许墨带着笑意的调侃。

就算被他叫做“懒虫”,她也依然赖在他怀里,任由自己被独属于他的气味完全侵占,手指下意识地在他胸口的“A”周围画着圈。阳光在名贵的羊毛地毯上跃动,她几乎看得入迷,嘴里却翻起了旧账来:“既然活着,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他们一直在监视你。”许墨低低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话里的内容让她愣了片刻,手指的动作瞬间凝固,过了一阵,她才继续问道:“那现在呢?”

“教廷最近正忙着选举新教皇,没有时间再关心我们了。”他说这话时露出了一抹高深的笑,她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她只知道教廷让他们分开了两年。

脑中像是灵光一现,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事:“你什么时候说过,让我等你?”

许墨似乎难得愣住了,“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

她感到自己的下颌被那个人修长的手指挑起,强迫她仰起头正对着他的脸。

然后她看见许墨一字一顿的口型:“等着我,我会回来。”

这一刻,记忆如巨浪拍上礁石,碎成了一片震耳欲聋的雪白,她终于想起在那座两年内再没涉足过的教堂里,他朝着她说出的那句,令她夜夜回想,但夜夜都没能记起的无声的话语究竟是什么。

可这句话整整晚了两年。

那么遥远、那么黑暗的两年。

她感到眼睛有些湿润,又觉得自己这两年来的无知和脆弱真是过分愚蠢,显得那么可笑多余,但在此刻落泪使她觉得恶心且懦弱,所以她一用力,挣脱了许墨的手臂,翻身坐了起来。

脚刚碰到地面,她就被身后人拉近了滚烫的怀抱,那双手臂和过去一样遒劲有力,让她挣脱不了。她强忍的眼泪就再也按捺不住,倏然之间决堤了。

“抱歉。”他把温热的嘴唇贴在她的颈后,除此之外,好像再也找不到别的方式安慰怀里颤抖的人,“别哭,你的眼泪我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别哭。”

可她还是不愿意展露自己的脆弱,所以只是无声地落了几滴泪,然后就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

大约是感受到她的情绪趋于稳定,许墨又说:“总把你排除在计划之外,是我不对。那么,你愿意认识我的同伴吗?”

她猛地回头,瞪大的双眼正对上那个人弯起的眼睛,他的笑在满室阳光中显得狡猾又温柔,让她眼前一下模糊了。


还是在昨天的酒馆,她见到了许墨口中的“同伴”。他们以希腊神话中的众神之名互相称呼对方,她听见许墨被称为——Ares。

以神祇之名来称呼人,真是对主的亵渎,但或许这群野心家从起初就不认可上帝的存在,因此故意为之。

她看着细碎光影里的许墨,只觉得他一如往昔耀眼。她不知道这两年他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才从罗马全身而退,但摆脱教廷之后的许墨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若要说的话,从前的他是上帝的容器,每一次笑都带着来自天国的慈悯和宽恕;如今的他却是作为许墨本人存在着,他的每一次行为、每一种神色,都来自他自己。

也许他依然戴着面具,将真实的自己藏在千面之后,但现在,他在完全为自己而活。

“……为什么只有上帝才有权利去审判和宽恕?”她缓缓眨了下眼,耳边的一切才逐渐清楚起来,是许墨和缓但有力的声音,叙述着和她从前认知的一切完全相悖的论点。

她想之前她被这个人吸引真是注定,原来在他们遇见之前,他就摒弃了所谓的信仰。所以她把自己的灵魂都献给了他,一如无数的信徒将灵魂捧给那虚无的主。

像是感受到了她专注得灼人的目光,许墨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将探询的视线投向她,并朝着她走近了一步,这一步刚巧让他从阴影中完全走到了阳光下。

许墨还在继续着他的叙述,同时向她靠近,他用她万分熟悉的、原本只有上帝才能说出的那句话,为一切敲下定音的回响。那话语仿佛恢弘的大钟在每个人身体里撞响,震颤直达灵魂深处,注定会让所有人都终生难忘——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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